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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享铜梁】不会逝去的英雄颂歌 ——碎谈现代川剧《邱少云》的创作、排练与演出

铜梁区融媒体中心 02-15 16:13

不会逝去的英雄颂歌

——碎谈现代川剧《邱少云》的创作、排练与演出

◎胡卫民


今年十月十二日和十二月二十六日分别是国际主义战士邱少云牺牲七十周年纪念日、诞辰九十六周年纪念日。我的文学引路人之一戴明老师曾任原铜梁县川剧团业务副团长、团长兼川剧编导,他生前常到安居古城的湖广会馆去指导川剧座唱。因开车义务接送戴明老师往返铜梁至安居的缘故,为打发寂寞,我们师徒在车上聊过原铜梁县川剧团三次创作、排练及演出现代川剧《邱少云》的往事。现回忆成文,以示对邱少云烈士的缅怀。

据戴明老师生前讲,原铜梁县川剧团的前身是平滩群声川剧社和铜梁县农村川剧团。该团引以为傲的是曾排练和演出过由著名音乐家金砂(本名刘瑞明)负责音乐作曲的大型歌剧《海霞》;排练演出了以铜梁川剧团为骨干力量,根据他(戴明)始创的剧本《邱少云》;与渝西各县川剧界精英联合排练了现代川剧《邱少云》。现代川剧《邱少云》是继四川省中江县川剧团创作和编排的现代川剧《黄继光》之后,出现在川剧舞台上的又一首国际主义的英雄颂歌。

该戏自始至终,浸透着“严守纪律、勇于牺牲”的少云英雄品格,它以饱满的热忱,歌颂了中朝人民和军队并肩作战痛击以美国为首联合国军的那段可歌可泣的历史,以及中国人民志愿军在爱国主义、国际主义精神面前,敢于牺牲和彰显人民军队“纪律重于生命”的传统内核。

正当美帝国主义将罪恶的魔爪伸进越南民主共和国的时候,全世界一切爱好和平的人民一致声援越南人民抗击美国侵略者的爱国斗争,现代川剧《邱少云》在本县、渝西地区及全川巡回演出,颇具深远和深刻的现实意义。

邱少云,四川铜梁县安居区关溅乡(今重庆市铜梁区少云镇)人,出身贫寒,在旧社会放过牛羊、当过纤夫、面馆吆师(跑堂倌)、粮库粮丁,受过地方恶霸的残酷剥削,还被抓过壮丁,后随部队起义。经过“诉苦运动”等一系列的政治整训,激发了穷苦士兵的翻身作主的荣誉感,脱胎换骨的邱少云经政审合格,也毅然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一九五零年六月,朝鲜战争爆发,美国在鸭绿江边挑衅刚诞生不久的新中国;一九五一年三月十七日,邱少云随部队在安东(今丹东)跨过鸭绿江,编入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志愿军第十五军二十九师八十七团三营九连一排三班。在朝鲜新义州亲眼目睹美帝国主义的残暴罪行和朝鲜人民英勇不屈的斗争后,他斗志倍增。在连队党支部的教育下,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为朝鲜老百姓挑水、劈柴、打扫院坝,遇见被美国飞机炸燃的房屋就扑火,迅速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和战斗组组长。

邱少云入朝首战罗家山,消灭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菲律宾的一个步兵营,攻下此山时,全班仅剩班长锁德成、何大财和他三人。

在举世闻名的上甘岭战役前夕,邱少云向连队党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战斗开始后,英勇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一道,为了给美帝国主义以致命打击,邱少云所在的团奉命挑选出五百名战术素养极佳的骨干,趁着夜色掩护,穿插到平康与金化之间的上甘岭右侧铁源东北十余里处的“三九一”高地上,消灭盘据在那里一个加强连(相当于一个营)的美韩联军,将战线向南推进。此高地山势险峻,狭长而孤立,南北两峰对峙,全长一千两百多米。高地上有大量碉堡和铁丝网。这里是敌军右翼前哨阵地支撑点和屏障。它犹如一颗毒钉楔入志愿军防线阵地,威胁着平康、金源地区的安全。要在敌人严密控制的“三九一”高地前沿的敌人眼皮子下潜伏一个昼夜,等到发起总攻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夺高地,可见任务之艰巨。

时间飞逝,眼看还差几个小时,黎明前的曙光即将到来时,突然,美国飞机飞到“三九一”前沿一片杂草丛地的上空,投下凝固汽油弹。汽油弹四处飞溅,在邱少云潜伏的身边随风蔓延,最后烧到邱少云的棉衣上。他的附近有一处水沟,只要他就地打个滚,就可以扑灭衣裤上的火苗。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如果只图自己安全了,就会暴露全部潜伏的战友,就会导致全军覆没,甚至使整个作战计划失败。

在这紧要关头,邱少云亳不犹豫地选择了纪律第一,战友的生命至上。他用惊人的意志力,忍受着烈火烧身的无比痛苦。他向身边的战友说:“同志们,替我多杀美国鬼子。”此时此刻,他想到的仍是消灭美帝国主义的任务和保证作战任务的顺利完成。一直到烈火焚身而烧焦牺牲,他都强忍巨痛,始终没有动弹一下。

三发绿色信号弹腾空如虹,划破了凌晨的黑暗,进军号角和为邱少云报仇的呐喊声响彻云霄,志愿军发起了冲锋!我们胜利了!烈士用生命保证了这次战役取得了全歼武装到牙齿的美军一个精锐加强连的战绩。

这是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壮举呀!

铜梁县川剧团的演员们早在一九五八年就首次创作和编导了现代川剧《邱少云》初稿剧本。当时由于条件不成熟等诸多原因,没有取得实效。

一九六三年,在时任县川剧团党支部书记张明伟、副团长戴明等人的组织下,成立排练领导小组。他们克服重重困难,创造有利条件。戴明宅在剧团创作剧本,十天半月不回家,并反复修改,江津地区文教局派出精干的川剧专业人士入住铜梁三个月,本团演员游吉贵与江津地区川剧团演员张国富先后轮流饰演邱少云,演员黄廷炎饰演邱少云的战友小庞。没有专职编导,就四处请教,充分发挥群众智慧,进行深度创作。同时,四川省、地、县各级党委、政府和驻铜梁部队皆施以援手,驻铜梁部队政治处还特派文艺干部到剧团协助编导。同时,上级党委抽调江津地区川剧团副团长兼艺术室主任申咏泉、合川县(今合川区)川剧团编导张昶到铜梁川剧团指导现代川剧《邱少云》的第二次编排工作。在永川汇演前,永川县(今永川区)川剧团还无偿提供预演舞台。在江津地区管辖的八个县一边演出,一边总结,为日后在全川巡演打下了坚实的艺术基础。

现代川剧《邱少云》团队在学中干,在干中学,在一九六四年的第三次编排中,已经过数百次大大小小的修改和调整,但还有观众提出现代川剧《邱少云》中的几名志愿军演员缺乏军人言行,兵味感不浓郁。

当时铜梁部队只有驻西门的炮兵和驻土桥乡旧市坝的骑兵,没有步兵。剧团追求完美,又把游吉贵等七名饰志愿军的川剧主要演员送到驻璧山县的解放军某师师部警卫连体验生活,他们与士兵同时走队列步伐、同时夜间六十秒内穿衣叠被子紧急集合、同站岗放哨值勤、同时打靶投弹拼刺、同时摸爬滚打、同时看电影拉歌、同时练军体拳和同时负重五公里越野等。三个月下来,演员们终于有了“兵样”和“兵味”,为排练军事题材的川剧创造了前提条件。

前后历时近五个春秋、经过三次创作和排练,巡回演出历时三个月。除原江津地区八县范围之外,先后到过大邑、温江、万县、内江、隆昌、南岸、自贡、中江等大半个四川的广大城乡,上过成都锦江大剧场和四川省川剧院的大舞台,受到省委宣传部领导的肯定。

现代川剧《邱少云》这台戏的最大特点是体现了中朝人民并肩杀敌的英雄气概。

戏刚开始,我们就看到英勇勤劳的朝鲜人民,正在自己的国土上进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动,美帝国主义伸出了魔爪,轰炸机飞临朝鲜上空,肆意无差别地轰炸和扫射平民区,破坏了朝鲜人民的和平生活,激起了朝鲜人民的无比愤怒。朝鲜人民站起来了!纷纷拿起武器投入战斗。紧接着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在“战火烧过鸭绿江,帝国主义逞疯狂,中朝人民共患难,打败美帝野心狼”的战歌声中,同时出场。于是两支武装部队和朝鲜人民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一齐冲向敌人。这就鲜明地显示了中朝人民并肩杀敌和无坚不摧的伟大力量,为牢不可摧的中朝人民友谊经久不衰和历久弥新注脚。

这台戏的另一特点是基调高昂,战斗气息浓厚。

战士舞枪弄棒、操兵练武和在坑道里修洗澡堂、表演文娱节目等充满乐观主义的细节描写,给人以战无不胜的信心和信念。演员生动地塑造了以邱少云烈士为首的一群志愿军英雄群体,是那样乐观,又是那样英勇无畏。

值得一提的是,这台戏的全体演职人员,在剧团党支部的领导下,发扬了再接再厉、刻苦钻研的精神。大家团结一致,齐心协力,互教互助,取长补短。他们夜以继日地勤学苦练,那怕是一个眼神、一举手、一抬脚、一个锣鼓点的运用,都做到了精益求精、一丝不苟和百练不厌。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时任铜梁县川剧团副团长戴明还亲率川剧精英到四川达县(今四川达州市)的襄渝铁路工地,慰问在此参加铁路建设大会战的铜梁民兵团,其中演出剧目就有现代川剧《邱少云》。民兵观戏后,鼓足干劲,把邱少云精神落到实处,协助铁道兵提前打通了某山的隧道,得到时任襄渝铁路铜梁县民兵团团长、后任铜梁县委书记曾令锡的高度赞扬。

现代川剧《邱少云》从剧本杀青到排练和巡回演出受到观众喜欢,从主题思想、人物塑造到情节结构,虽然都还有待于进一步进行艺术加工和提炼,但铜梁川剧团作了有益和大胆的尝试,取得了一定的成绩,积累了丰赡的宝贵经验。

现代川剧《邱少云》及后来仍由戴明老师导演、金砂配曲的大型组歌《邱少云颂》,从编排到演出的成功启示我们:困难没有办法多,只要坚持党的领导和发扬群策群力的务实作风,就能攻坚克难,犹如邱少云们攻占罗家山高地和“三九一”高地一样,就能夺取最后的胜利。


少年邱少云

◎唐道伏


苦难可能毁灭人,受苦的人也可能毁灭苦难。

能干的龙二嫂

邱少云来到人世间,重重苦难包围着这个凭劳力吃饭的穷苦人家。“人不是这么好欺负的”,这是邱家人的犟脾气,也是邱少云的成长推手。

当人的命运、民族的命运、国家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宏大的历史就这样铺开了。


邱家沟的穷人家


在重庆铜梁西北部丘陵地带的关溅乡玉屏村(现少云镇少云村),玉屏山中有个叫邱家沟的小山沟。沟边的山坡上住着三户人家,泥糊夹壁墙,房顶的青瓦上东一处西一处苫盖着稻草,一看就是贫困生活的补疤,在努力抵御风雨对家庭的侵袭。其中最边角那户,当家人是邱炳荣。

“吃饭凭力气,汗水换大米”的穷人家

邱炳荣生得骨架粗大,充沛的体力让他自信,穷日子也要让家人过上不挨饿受冻的好日子。他和哥哥邱福山共同继承的祖业只有两挑谷的田地(约半亩),天上不下粮食,地上这点土怎么养得活老老少少?哥哥在龙归村佃了田地耕种,父母搬了过去打帮手。勤快才是穷人的活路,多干活才能活,才有路。靠着过人的勤劳,邱炳荣对田地里的活儿样样精通,还是远近闻名的篾匠,时不时地到涪江货船上帮工。他娶了龙二嫂,和别人一样成家立业了。

龙二嫂是能干人,操家理屋很有一手。一床破得不像样的棉被总叠得方方正正,摆在床头的一角;锅灶、甑子、泡菜坛,擦得干干净净,光亮照人;斗席大的晒坝边沿,栽上了一两排指甲花。更多的时间,她也跟丈夫学着编篾货。从屋边砍来慈竹、楠竹,哐哐当当破开,咔咔嚓嚓划成篾条,篾条又细分出粗篾与细篾、黄篾和青篾,编背篼、箩筐、竹筛、筲箕、篾席、鱼篓、斗笠……每逢三六九,是关溅场的赶场天,邱炳荣就挑着篾货去赶场。卖掉篾货换回急需的油盐,又钻进自家的两挑田土里,干起农活来。

一九二六年入冬,邱炳荣依然赶场卖篾货。几个老哥在议论,说开春就要陆续预征田赋了。邱炳荣心里一沉,这不是逼起老子又欠李地主一笔债!结婚以来,他租种了村中地主李炳云六亩地,地亩捐、壮丁捐、盐税等等,有鼻子有眼的一笔笔算来,累计已欠下李家百多块大洋。自己汗水没少流,小屋依旧是老样子,家具也没多添一样,吃饭的嘴巴却不断增加。儿子邱东云已经三岁多了,妻子又身怀六甲,大概在腊月就要临盆……

“今年征收的是民国二十三年、二十四年田赋,明年再预征三年,就征到民国二十七年了!不晓得你我弟兄活不活得到那一年?”

“人若不依天理,天就不管甲子。现在是民国十五年。哎,谁算得了十二年后的事!”

邱炳荣心中很是不平,搭话道:“人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你们看,昨年杨森和刘湘打仗,李家钰部下的一个营来我们铜梁打食,要各场镇的粮仓封起来,把粮食拉走,不就是被我们几千人的团丁和老乡拿着刀枪赶出了关溅场?”

“邱二哥,你晓得那次搞得如此阵仗,是县团练局苏局长组织的,是对外嘛。这个征税,从上到下都喊征,苏局长敢反对?你就当给龟儿子、龟孙子们交税好啰……”

当时,四川各路军阀打着统一四川的旗号争夺地盘,形成各据一方的防区。防区易手一次驻军,就来一次拉夫筹款。驻军为扩充军队,竞相摊派赋税,征多征少,全听防区长官的命令。一九二零年,铜梁驻军为刘湘部队,以当年征收粮款不足为由,预征一九二一年之粮。由此一发不可收,变本加厉地一年两征、三征,保安费等苛捐杂税日益严重。地主、绅粮和保甲再从中盘剥,佃户们一年到头劳碌,糠糠菜菜勉强应付度日。碰上灾荒,是死是活,就看谁的命大了。

龙门阵摆到这里,大家沉默无语,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不知为谁辛苦为谁忙。但邱炳荣有一个朴素的想法,年难过年年过,家里还有一挑红苕,好歹会撑到开春的。

一九二六年农历腊月二十二日,龙二嫂产下一个男孩,瘦得皮包骨头,但这小生命却不哭不叫,倔强地踢着腿。

邱炳荣给妻子端来一碗红苕汤,龙二嫂没接,对男人说道:“这娃儿像你,犟!”

“像我就好,吃饭凭气力,汗水换大米。”人丁兴旺,添丁就是添劲,多子才会多福。

邱少云一天天长大了

他给第二个儿子取名:邱少云。大儿子叫东云,这个叫少云,两个儿子都带“云”,云彩的自由、轻盈、灿烂里,寄托着他摆脱艰辛生存的愿望。

邱少云一天天长大了。他真的像他父亲一样,长着粗黑的眉毛、宽厚的嘴唇,整天闷头干活,跟着父母割麦子,背着背篼打猪草、割牛草,用做篾货剩余的楠竹边材余料扎刷把、削筷子。虽然比哥哥东云小,但在父母眼里都是一样的小大人,大小事情一件件加码。比如撮箕、楠竹扫把这些卖不出高价的小篾货,就由兄弟俩去卖,父亲则与他们保持距离,在竹木市场另一端卖谷箩篼等大件。全家不惜力气地苦做,为的就是吃饱肚子。

一九三五年,重庆地区入夏开始连晴不雨,大旱持续到秋八月。土地张开了焦渴的大嘴,田禾枯萎,颗粒无收,玉屏村一片焦黄。堰塘干了,水井枯了,流过玉屏山前的关溅河也在箭盘滩断流了,上面一汪死水,下面一汪死水,能捉来的鱼虾河蚌被大家消化到了“爪哇国”。饥饿的人们抢着捋胡豆叶、挖芭蕉头、剥桐树皮。渐渐地,这些能吃的都被捋光了,挖光了,剥光了。

东山的崖口下发现了观音米的消息传来,说白的是细米,红的是高粱,吃了还经饿。饿昏的乡亲一窝蜂涌向东山,大背篼、小背篼地往家里背。已几天没有吃饭的邱少云和哥哥也加入了挖观音米的队伍。少云凑过去一看,明明就是白泥巴、红泥巴,咋个能当米吃?可是不吃这个又吃啥子?

观音米背回来了,硬邦邦的。龙二嫂把泥巴在水中淘洗,再捏成“粑粑”放在蒸笼上蒸。蒸得热气腾腾了,有一股粑粑味时,才把这些“粑粑”一人一个分给娃儿们吃。少云抓住“粑粑”,急切地往嘴里塞,谁知饿是止住了,可是一会儿肚皮就胀得受不住。一家人蹲在茅坑边,拼命地屙,挣破了肛门也屙不出来,只得用手去抠,抠得肛门直流血……

关溅场上每斗米已经从一块五涨到了四块,米糠都要八九角钱一斗,只是有价无市。卖不出去的篾货积压在屋角,眼看一家人不被观音土胀死,就要被饿死,邱炳荣心头只有最后的希望了:出去拉纤,全家还有一条活路!

邱炳荣出门时,对妻儿说:“挣到了钱,随时托人带回来给你们买点米吃。过年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我们一家蒸一甑子干饭吃。”

他带着一家人的希望走了,留下龙二嫂和四个孩子苦熬苦等。

这时,邱东云不到十二岁,邱少云不到九岁,邱少全六岁,邱少华五岁。


祸从天降


拉纤,邱少云并不陌生。他听父亲说过,有两个行当最恼火,一是挖煤炭,二是当纤夫。挖煤的是“埋了未死”,不晓得啥子时候瓦斯就爆炸了,阴河突然倒灌,或者井道塌方了,人就跑不脱,所以叫“埋了未死”。当纤夫的是“死了未埋”,纤夫拉纤用的纤绳是用水竹条编的,有一百多丈长,比大拇指还粗,套在肩上,人弯起腰像牛拉犁一样拖着船爬。父亲说遇到激流险滩,不管是上水还是下水,个个眼睛都要放亮一点儿,耳朵放尖一点儿。船被江水冲横了,纤绳越来越沉,会把纤夫拉着倒退。见势不对,就要飞快地将搭板儿从纤绳上抖掉了。慢了一点儿,就会被纤绳弹下悬崖去见阎王,就叫“死了未埋”。

拉纤是在“死了未埋”中求生活

穿过玉屏村的关溅河,又叫大安溪、安居河、琼江,从乐至、潼南向东而来,下行到安居汇入涪江,全长二百三十多公里,但水浅石滩多,全线并不通航。上游的米艇、煤船,行到箭盘滩,就得起货,装入滩下的船只。邱炳荣也在关溅滩发过力,做过脚夫。可往来船只少,挣钱的机会实在不多。现在他去涪江上拉纤,就是在“死了未埋”中求生活。

秋天总算过去,树叶黄了、落了,雪花儿飘了起来,年关到了。大户人家门前挂起了红灯笼,有钱的人家开始炒落花生、推汤圆。邱东云、邱少云、邱少全三兄弟蹲在关溅场石板街卖蔑箩篼。他们盯着过往的行人,人们似乎对他们的箩篼不屑一顾。这年月,大家连肚子都顾不上,谁还会有闲钱买箩篼。

“回去了嘛,天都黑了。”少全怯生生地向两个哥哥说。

两个哥哥不吱声。妈妈把最后几根竹子砍了,才编了两挑(一挑两个)箩篼,他们卖不掉,家里就没得粮食下锅。直等到天黑了,大哥东云才发话回家。

少全叹了口气:“赶了一天的场,问都没得人问一声。要是爸爸回来就好了,就有米饭吃了。”他声音低低的,好像说给自己听。

“咱爸回来,恐怕他挣的钱,还不够还捐的……”少云边说边把箩篼收拢,挑在肩上往回走。

翻过一道山坡坡,就到邱家沟了。兄弟仨看见伯伯邱福山背着背篼走在前面。几兄弟亲热地打招呼,伯伯只是点点头。到了家门口,伯伯把背篼放在地上,就坐在了门墩石上。

龙二嫂看见大哥背来的红苕,很是过意不去地说:“大哥家里也是几张嘴……等炳荣回来,一定送些东西过去给你们过年。”

伯伯不说话,取出烟袋,拿着烟杆的手在抖。孩子们围上来,他们被不幸的感觉攫住了。

“大哥,出了啥子事?”龙二嫂语音颤抖着问。

“炳荣他,他不明不白掉进龙王沱,淹死了!”

像挨了晴天霹雳,龙二嫂栽倒在门口,脸色纸一样苍白。

少云哭喊着趴在妈妈身上:“妈,这不可能!爸爸他会凫水,他不可能被淹死……”

这个噩耗,让孤儿寡母如掉进了冰窟。

噩耗传来孤儿寡母掉进了冰窟

四十三岁的父亲就这么死了?邱少云要伯伯原原本本告诉他经过。

邱福山说,三个月前,邱炳荣和安居的大商家,也是舵爷(帮会头子)的钟太和商定,把纸船从安居逆水拉到遂宁,工钱一个月四块钢洋,年关一次付清。老板赚了钱,把船工的工钱投入另一桩买卖,对诺言不认账。邱炳荣他们这帮船工一天天拉纤,都等着拿钱买米回家救老婆、娃儿的命,谁也咽不下这口气,个个吼着要和船老板讲道理,可钟老板躲了起来不见人。邱炳荣是硬汉子,就在半道上把船停了下来。钟老板奈何不得,当面答应发工钱,转身就起了坏心。就在当天夜里,他带了几个护船的家伙,趁邱炳荣不注意,把他打昏,推进了涪江。

少云在伯伯的讲述中点燃了愤怒的火苗:“伯伯,我们去县里告钟太和那个龟儿子!”

“没得用。”邱福山深深地吸了口烟,声音从缭绕的烟雾里传出来,好像声音也走了很远的路,“那个龟儿子有势力,神通得很,衙门里没人愿意管。现在听说他跑到重庆去了,我们饭都没得吃,拿什么去告?”

“那就没得办法了?”邱少云咬紧了牙,他觉得自己软弱无力,自己要快快长大才行。

他整天上山砍柴、打草,带着弟弟去讨吃的。童年转眼就消失了,他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大年初三,邱少云从家里消失了。他一个人带了把柴刀去了安居,在船老板的宅子周围转了三天,确信钟太和搬走了才回家。妈妈知道了儿子去寻仇,抱着他痛哭:“儿呀,你的性子太硬了,就像你爸啊,这样要吃亏的。”

自从邱炳荣死后,高高大大的龙二嫂就病了,脸皮蜡黄,眼窝深陷,走路也要拄着棍子,村里懂点医术的人说是得了肺痨。为了养家糊口,她白天黑夜忙着编篾货,由老大邱东云挑着去赶安居场、关溅场。老二邱少云带着两个弟弟四处捡狗粪、割牛草卖钱。有人告诉少云,夏枯草、车前草能治妈妈的病,他就留意着采回来,给妈妈熬汤喝。又听说黄鳝能滋补身体,他就在结冰的水田里抓黄鳝……可是,后来,妈妈的病不见一点好转,竟不能下床了。

一九三八年春天的早上,当邱少云和弟兄们醒来,躺在他们中间的妈妈,身体已经冰凉了。

在高高的玉屏山,又隆起了一座新坟包。这坟包与少云父亲的坟遥遥相对,像玉屏山哭肿的一双眼睛,痛苦地凝视着山下低矮的草屋,凝视着四个没有爹娘的娃儿。

她为邱少云四兄弟留下了债务,一家人欠地主李炳云的地亩捐等已增加到了三百块大洋。

妈妈病死,四个娃儿接着种那两挑田土,东云跟着邻居学编筛子,少云带着两个弟弟捡一点、讨一点,挣了点钱买高粱吃。到了夜晚,邱家沟边上的那间小屋,再没有点过灯。

伯伯见娃儿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拿定主意安排几兄弟各自出去混口饭吃:“天不下米,地不生财,守在屋头是活不出来的。去帮工吧,好歹混口饭吃。”

少云知道龙归村的地主孙玉良已经有意叫东云去帮他放牛,就看着两个弟弟不吭声。

伯伯看出他的心思,继续说:“少全、少华先跟我过。等人长大了些,再想办法。”

除了伯伯指出的路,是再没有办法可想了。

邱少云牵过两个弟弟,把在胸前:“先跟伯伯过日子。等二哥赚到米,就回来接你们。”

两个弟弟想哭却哭不出声,一个把脸紧紧贴在二哥的胸口,一个撩起衣襟揩眼角。苦难的生活已经早早教他们懂得,眼睛水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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